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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 第 6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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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 第 66 章

雪越下越大, 鋪天蓋地地壓下來,將所有的顏色壓得一幹二凈,只剩下寂寥的白。

等虞初羽勉強掙出一分清明時, 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躺在地上。

炎炎的烈日已經消失不見,九霄之上只有同樣蒼白的雲。

虞初羽眼皮不受遏制地上闔,意識明滅間,視線終點,一頭戴蓑笠之人朝這邊走來,身上的殺伐之氣幾乎凝成實質。

虞初羽舌尖泛上一層苦意。

自己怕不是就要這樣交代在這兒了吧。

下一瞬, 眼前一黑,原來是那人將他的鬥笠蓋在了自己臉上。

“惟願世間再無兵戈, 爾等來世順遂。”一聲喟嘆自頭頂傳來。

男人沒再多留, 靴子踩過厚厚的積雪, 漸行漸遠。

“①君不見, 青海頭,古來白骨無人收。新鬼煩冤舊鬼哭, 天陰雨濕聲啾啾……”

虞初羽楞是被著騷操作弄搞清醒了, 腦袋裏冒出一個巨大的問號。

搞什麽鬼?自己還沒死呢, 求什麽來世順遂!

這一急,她突然發現, 自己飄起來了。

虞初羽:“?”

難不成我已經死了?

視線一轉, 只見一男人坐在了高頭大馬上,身披銀甲, 手執長槍, 立於兩軍陣前。

高處的旗手一臂揮下, 雙方士兵的嘶吼聲震耳欲聾,分別握緊各自的武器朝對面攻去, 作為戰場上最最乏善可陳的小兵,多餘的招式在這堪比屠殺的現場都顯矯揉造作,只徒增己身的身死的風險,倒是隨手一刺,還能因為現場密密麻麻的人數,不至於失手。

虞初羽從上方俯瞰這堪稱慘烈的一幕,恍然間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人影,正是先前給她蓑笠那人。

看他的裝束,顯然也只是個小兵,只是和方才見到那個滿身殺氣不同,男人擺弄刀劍時還透著一股青澀,每每殺一人,神情便不自覺恍惚,要不是因為新兵受旁邊的老人照顧,此時早已命喪黃泉。

顯然這還是他第一次上戰場。

此方空間中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撥快了時間的進度,男人也在一次次對戰中死裏逃生,比起戰場上無人收斂的屍骨,除了身上積累的傷疤越來越多,倒也算得上幸運,最後一次被上頭的校尉看上,成了下士。

戰場換了一個又一個,男人的軍銜也步步高升,但戰爭卻仿佛沒有結束的那一日。

一晃眼,當初的高頭大馬上已經換了人,這一次男人手握韁繩,視線投到望不見底的敵軍中,最終落到對面為首的將領身上。

那是戰場上的不敗神話。

是在己方將領輪換不下數十的情況下,依舊屹立雲端的戰神。

號角聲穿破漫天飛雪,響徹整片戰場,男人對上對面暴戾嗜殺的眼神,動了。

整個戰場在躁動,雙方士兵識趣地將主戰場留給雙方的主帥,自己麻木地一下下揮動手中的刀刃。

這麽些年下來,同男人的軍銜一同上漲的,還有他那漸入臻境的劍法。

早在之前的沙漠一戰中,虞初羽便隱隱意識到此人興許就是那本劍法的創始人,如今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想。

因此對二人的對戰更加重視幾分。

自己不可能會無緣無故來到此處,興許,其中便有那劍法第二式的關竅所在。

這一戰打得天昏地暗,死了的人還沒涼透屍身上便覆了一層厚厚的白雪,直接省去了掩埋的功夫。

男人和敵方將領的身上被開出了大大小小的口子,整個人宛如血人。

男人看著自己的親兵同敵軍仿佛被收割的麥子,一波波倒下,波瀾不驚的眼眸中終於多了幾分異色,露出暈化不開的悲憫。

剎那間,風雪凝滯。

一道神光自天際落下,籠罩在男人身上,竟是當場頓悟了。

等他再睜眼時,劍刃朝前,凝成片片霜華。

漫天的飛雪為他作勢,呼嘯著便對面而去。

——大雪滿弓刀。

一條圓潤的弧線繞著敵軍主帥的脖頸轉了一圈,帶著了對方的生機。

一招斃命。

虞初羽楞在原地定定地看著這一幕。

以劍入道,一朝成聖。

她好像知道這人是誰了。

劍神,孤北重。

眼見對手身死,孤北重臉上沒有半點快意,依舊是一視同仁的淡淡悲憫。

他的眼神學過蒼茫的白雪,像是落到人間盡頭,眼中的郁色卻更甚。

他低下頭,視線落於劍鋒,幾不可聞地輕聲道:“如此,便叫殺妄劍法吧。”

殺妄劍,不枉殺。

將軍大勝而歸,滿朝文武舉國歡慶,然而戰爭卻沒有結束。

帝王嘗到了勝利的甜頭,窮兵黷武,占著孤北重的實力開始朝周邊各國開戰。

孤北重領軍勝了一場又一場,但他眼中的郁色卻愈積愈深,在某一個更深露重的夜晚,他在營帳內消失了。

虞初羽本以為自己所見是站在孤北重的視角,但此後卻看不清他究竟去了何處,只看見他所處的國家因為失了一位常勝將軍,被早就看不慣的敵國聯手打得節節敗退,在一場冬日的大雪中,徹底消失。

戲臺上的所有人物因散場而退去,雪卻依然在下,就像那天殺妄劍成那天一般大。

該結束了。

虞初羽意識到這一點。

下一瞬,孤北重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:“此乃雪嶺一戰的戰場,敵我雙方士兵共計六千七百四十餘萬人皆殞命於此,餘妄圖以殺止殺,到頭來皆是虛妄。”

“天下兵戈,始於人心,也只終於人心,望自感之。”

“此地乃餘頓悟之所,於劍法修習大有裨益,待汝習得第二式,即可破開此界。”

-

半月後,離火道一家酒樓內。

二樓的一處屏風後坐了一桌年輕男女,各個氣度不凡,顯然不是等閑之輩。

“沒想到此番連佛子都來了,我代離火道,謝諸位好意。”

“阿彌陀佛,除魔衛道本是小道分內之事,鳳少主見外了。”

要知道,離火道的宗主便是鳳姓,而能被稱為少主的,便只有宗主鳳鈞唯一的兒子,鳳棲梧。

“今日吾輩之人難得一聚,只喝酒,不談正事,免得掃了各位的興。”鳳棲梧端起酒杯率先飲下,隨後朝他人示意。

他看向其中一人:“說來還沒祝賀簡道友終於擺脫那所謂的天命之人呢。”

簡禎冷冷瞥了他一眼:“何意?”

“這麽多年也不見那位在大家面前露過臉,想必簡道友定是十分不喜,不過也是,都不敢在人前露面,先來是自身有缺,定比不上如今這位師妹。”鳳棲梧在離火道被捧慣了,言辭放肆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。

不過今天的人顯然和以往捧他臭腳的人不同。

只聽“啪”得一聲,簡禎已經放下筷子。

劍拔弩張之際,一道人影自他餘光中一掠而過。

眼見鳳棲梧面色下沈,蘇茶謙遜道:“鳳少主誤會了,我不及師姐遠矣。”

然而不等她緩和氣氛,簡禎已經離開原地。

鳳棲梧火氣頓時壓不住了:“我記得二位道友來我離火道還是有事相求的吧,這就是你們求人的態度?”

下一瞬,另一名女子徑直起身,一言不發就走了。

“夏昭意!”

“夏道友向來不喜人多,鳳少主可別放在心上。”一男子沿著紙扇隨口說,“不過今日人走得也差不多了,看來這飯是吃不成了。容在下先走一步。”

話到這裏,這桌菜便算是浪費了。

簡禎下意識地追出門,眼前早已不見那人身影。

許是自己眼花了。

虞初羽感受到身後的視線消失,想到剛剛那人說的話,可有可無地扯了下嘴角,露出一抹輕嘲。

感情自己以前在旁人眼中便是見不得光的存在。

不過她已經不是曾經的虞初羽了,這一次,她會憑自己的實力站到眾人眼前,而不是成為昆侖巔的附屬品。

不過當務之急,是要先取到鳳凰火。

只不過如今煉器大會報名結束,錯失了這個機會,只能另尋他法了。

不知不覺間,她已經走到離火道宗門前。

兩個守門的弟子見她站在幾米開外不動,心中有了成算。

又是一個眼巴巴想進宗門的鄉巴佬。

兩人翻了個白眼沒再理會。

突然身後傳來一聲抑揚頓挫的配音:“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,莫欺少年窮!”

虞初羽木然扭過頭看著不知何時站到她身後的少年,腦袋裏緩緩冒出一個問號。

說話就說話,站在她背後算什麽意思?

只見少年上前一步,拍了拍她肩膀,換了個口吻說:“兄弟,這狗眼看人低的地方我們不去也罷!待來日我等修為大成,定當踏破這離火道的山門為兄弟你出一口惡氣!”

虞初羽:“??”

莫非是個精分?

門內的弟子本來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沒想到這人得寸進尺,都說到踏破自家山門了,這還能忍,當即抄起家夥朝門內呼朋喚友準備讓他長長記性。

“區區小卒。”少年將不屑的神情演繹得淋漓盡致。

——如果沒有拉著她拔腿就跑的話。

虞初羽:“???”

我是誰?我為什麽要跟他一起跑?

下一秒,一大群人蜂擁而出,為首的山門弟子指著他們道:“就是這倆狂妄之徒!”

虞初羽:……

懂了,感情是遇上無妄之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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